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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04章 “古”战场
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孩童们蹦蹦跳跳着,手里拿着木棍、竹竿,嘻嘻哈哈,做行军打仗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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旁边七八头牛漫步徜祥,悠闲地咀嚼着鲜嫩的牧草。
「这帮顽童!」邵贞拨开高高的蒿草,看着吓了一跳的孩童们,哈哈大笑。
孩童们确实被吓了一跳,待看到一群盔甲鲜明的武士后,反倒镇定了下来。
其中一年岁稍大的孩子上前,壮着胆子问道:「你们是黑稍左营的人吗?」
「小小顽童,亦知黑稍军。」邵贞捏了捏他的耳朵,笑道。
孩童后退半步,躲了开去。
邵贞低头看了下,这个孩子手里竟然拿着一根断箭,锈迹斑斑的,顿时明白了。
这里是河内,曾经与刘汉反复拉锯的战场,不知道多少人葬身于此。
东边响起了凌乱的马蹄声。
邵贞神情一振,抬眼四望,侍卫亲军的兵士们正向远处拉网,四处排查。
呼喝之声连连,长枪在芦苇丛中刺来刺去,直到一个光着屁股拉屎的人从里面窜了出来,大呼冤枉,他不是刺客。
邵勋哑然失笑,吩附赏他两匹绢同时又有些叹息,他到底在指望着什么?指望着故人与他把酒言欢?指望着敌人在他面前痛哭流涕?指望着敬爱他的人歌功颂德?
他不知道,他只是想来这里看看,与人说说话一一呢,说话对象已被本地官员请来了「陛下,这便是尚能找到的当年居于附近的百姓。」河阳县令走了过来,禀报道:「唯惜匈奴治下的河内本就没多少人,全在这了。」
邵勋挥了挥手,让县令退下。
县令有些失望,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离开了。
站在邵勋面前的有七八人,年纪都不小了,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。
许是县令交代过什么,他们如同竹筒倒豆子般,挨个说起了话。
「当年打了一夜的雷,我带着羊群在山下避雨,电闪雷鸣之间,河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舟揖,吓得连滚带爬,躲到了破庙中。」
一人说完,另一人接着说道:「我去外舅家还粮食,半夜往回走,河边忽然冒出来一群湿漉漉的人,活似水鬼一般,我直接躲进了林中。后半夜杀声大震,雷雨都遮不住。天明后想去战场上捡点东西,终究没敢。」
「我在浮屠庙中打杂。半夜忽闻杀声,法师披衣而起,登楼望远,片刻后就坐在阁楼上,念了一夜的经。我当时吓得浑身发软,总觉得刀下亡魂都被招来了。」
「天明后,我被抓来掩埋尸体。匈奴兵多为背后中创,可见王师天威。」
「匈奴人把所有船都搜集起来,一把火烧了。我家打鱼的船被藏起来了,后半夜听到芦苇荡中有动静,便偷偷过去看,结果被上岸的王师斥候抓住了,他们逼着我划船去南岸,接人渡河。说是有一解粮的赏赐,到最后也没见到。」
「战后有匈奴兵藏过来,被我父一锄头砸死。天明后说有赏赐,可拿匈奴首级换钱,
我父去后被端了一脚,首级也被抢走了。」
众人七嘴八舌,说了好大一通,邵勋甚是无语。
遮马堤之战还有如此之多的视角,回想起来,感慨颇多。
曾经的战场已经长满了青青的麦苗,尸体腐烂在田间,为农作物供应着养分。
可过了这些年,谁还能想到那一晚,数千将土毅然渡河的决绝?谁能忆起,大雨下壮怀激烈的呐喊,以及黑沉沉的雨幕中冷酷无情的捅刺?
惊雷之下,敌我双方撞在一起,进发出的情绪几乎能把人点燃。
俱往矣!
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,当年的将士们尽到了自己的责任,给了匈奴人耻辱性的失败。
时过境迁,如果他们还活着,或许可以在某个冬天,看着围坐在炉边的儿孙们,自豪地说一句当年我怎么怎么—
「一人赐绢两匹。」邵勋招了招手,吩咐道。
亲兵们很快搬来了绢帛,挨个分发下去,众人自然千恩万谢。
「大战过去这么多年了,你们过得如何?」邵勋问道。
众人你看我我看你,最后推出了一人。
此人行了一礼,道:「陛下,我等各家都授田了,而今自耕自食,赋役也不重,比当年好太多了。」
「好啊。」邵勋高兴道:「耕作之余,可还有旁的营生?」
「在河滩边放羊,产些乳酪,有人过来收的。」
「除此之外呢?」
「野王、河阳总有人起屋,若闲着没事,就去为他们佣作,赚些钱贴补家用。」
「可有家口甚多,向外迁徙者?」
「去年有几对小夫妻结伴去了洛阳,说要西行高昌,那边授田。今年没听说。」
「为何没有了?」
「没人给钱。人去了西域,总要给家里一点钱吧。」
邵勋点了点头,道:「若实在过不下去,可南下扬州、荆州,或者去高昌、柯、乐浪。」
此人闻言,点了点头。
他就只知道高昌,另外两个地方听都没听说过,也没见有官人过来花钱招募人手。对他们这些人来说,钱是最重要的,而高昌「青山绿水」、「遍地金银」,去那里不好吗?
邵勋也没再多说,挥手让他们退下了。
遮马堤的风很大,他裹着锦袍,行走在大堤上,找寻着昔日战场的遗迹。
或许是印象太深刻了,还真让他找着了几处,不过景致和当年都大不一样了。
尤其是渤海王刘敷扎营的地方,建起了一座白色的小塔,询问当地人后,得知因为大梁王师追索敌人甚急,便让本地百姓收拾、掩埋户体。
户体掩埋多年后,有人在此地垦荒种地,夜晚鬼火森森,非常吓人,于是请僧人收敛遗骸,置于塔中。
也就是说,这是一个满是白骨的石塔。
据乡人所言,最晚到贞明末,还有河南人过来祭拜,说是当年亡父出征,攻营时战死了,户体没找到,于是只能来此聊为祭拜,求个心安了。
邵勋让人准备了一些贡品,并吩咐县令找人过来祭祀。
四月十五,他离开了河阳东行。临走之前,信使送来了几份奏疏和信件。
常年饱受「消渴症」折磨的水师中郎将杨宝去世了,太子令鸿胪寺、太常寺选送冥器,拟定谥号,同时又询问是否让西域大都护杨勤夺情。
邵勋思考了下,提笔手拟诏书,令杨勤夺情留任西域都护之职。
西域是他打下来的,军镇体系也是他建立的,那边就属他威望最高、人头最熟,值此关键时期,确实不宜轻动。
邵勋又回想了下于镇的情况。经过数年的经营,该镇已有二千五百镇兵,分布于五个堡寨之中,初步控扼了丝绸之路南线,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线路。
想到这里,他干脆又写了一份诏书,自曹魏时代就传下来的善屯田兵(原西域长史李柏帐下兵马)择精壮千人,编为镇兵,划入于镇。
算上今年于阗镇即将设立的一个堡戌(五百兵额),于镇的兵力将达到四千人,算是初步组建完成了,以后只需以这个体系小修小补,无需大动干戈。
其实今年年初部勋还收到过杨勤的奏疏。
政事堂决定在于镇组建完毕后,招募健儿建立焉耆镇,但杨勤建议优先建立疏勒镇,盖因此镇离大宛近,建起来后好处颇多,对大宛的影响力会大大增加。
关系到这等军政大事,政事堂也不敢擅专,于是送到了此地。
邵勋知道即便设立了疏勒镇,通往大宛也没那么简单。
两者之间隔看葱岭,还有一个阿赖山谷一一这其实倒是一片海拔相对较低、水草丰美之处一一过阿赖山谷之后,便有山间孔道可抵达费尔干纳盆地,距离并不算近,也不算好走。
唐代为了控制这条通路,还专门设立了葱岭守捉城,驻兵成守,控制拔汗那国(大宛),直到恒罗斯之战失败,这个边防体系才开始收缩。
当然,去大宛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,从龟兹那边还可以翻越天山,只不过没这边好走罢了。
邵勋最终决定相信前线边帅的决定,下令优先建设疏勒镇。
这大概又要花费数年时光,但无所谓了,经营西域本来就不是一代人能完成的工作,
以后这项任务还得交到太子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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